
江西失聯9年狀元:承認自己不是天才是痛苦的事
不能觸碰的心理禁區
我剛上大一就知道自己畢業以后能干什么,每天在工廠跟圖紙打交道嘛。我就特別煩。你想象一下,一架空客A380牽涉的零件可能有幾十萬個,設計人員大概幾千個,一個人負責幾十個零件的設計、制造、改進。這種工作就像一個龐大體系中的螺絲釘,你就被釘在那個地方了。
剛畢業的時候覺得自己很有本事,很有想法,創業的話一年可以掙上百萬元。但創業之前需要資金積累。我記得接到的第一份面試來自一家很大的廣告公司,面試官讓我在半小時內為一個產品寫一份推銷文案,我之前從沒接觸過,就隨便寫了一通。后來負責招聘的人直接跟我說:你可以走了。
還有一次面試我特別郁悶。一開始,對方聽說我是北航的,覺得還可以,面試時問了一些很專業的機械方面的問題,當時我都蒙了。我旁邊一起面試的人學校很一般,都答上了。考官就看著我不說話。說實話,很多面試我確實沒有用心準備。
后來一家賣軍工產品的企業錄用我做辦公室文員,我做了不到一周就辭職了。就是不想干了,待不下去,不喜歡,不知道為什么。
我想做的是自己弄點小生意。說起來你都不相信,我曾經在網上搜索關鍵詞“創業”,看到一個機會——幫人拆墻。我就花1000元買了一臺鉆機,請一個懂這門技術的人吃了頓飯,讓他教我如何操作,然后專門去要拆墻的地方發小廣告,主要在西三旗。接到生意,一天賺四五百元是很輕松的。但是客戶不穩定,還要整天背著20多斤重的鉆機跑到很遠的地方,很累。我做了半個月就不做了。畢業后我差不多換了十幾份工作,沒有一份超過半年。
我做得最好的一個項目是畢業兩三年后,跟兩個人合伙做短信群發業務。一星期內,我們每人賺了兩萬元。不過很快,同行里賺的最多的那個被抓了,我們就沒敢再繼續做。
在北京那么大的城市想混出頭挺難的。可能是我運氣不好吧,執行力也不夠強。
我在一家西餐廳做過服務生,負責點菜、擦桌子、翻臺。工資不高,升為小主管后漲到四千五百元。如果不是為創業積攢資金,誰會跑去做一個服務生呢?
餐廳老板是個日本人,對細節要求非常嚴格,比如餐具距離桌子邊緣幾厘米,上菜時要說哪句話、用什么語氣。服裝也要求統一,我還記得有個迎賓小姐,總是穿著紅色的連衣裙,客人離店時要面帶微笑地目送,鞠躬也有固定角度。有種被奴役的感覺。我現在想起那段時間都有點害怕。
我偶爾會想,自己讀過這么多書,為什么在這里擦桌子?
我想成功。畢業后,社會評判一個人成功的標準從學習變成了物質,說一些虛的根本沒用。我覺得壓力很大,來自父母、親戚和社會,這是我不想承受的。
一開始,不跟家里聯系只是出于偶然。我的手機丟了,所有聯系方式都找不到了。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不想背負這份責任。我開始抗拒跟家人聯系,時間久了,成了一種習慣。再到后來,我已經不敢面對家人了。
那成了我心里的一個禁區,一種絕癥,碰一下就疼。疼的次數多了,就不碰它了。盡管在外面那種孤獨的狀態讓我很不舒服,壓力也大,但就是不會去碰。潛意識里就避免去想這件事。只有偶爾做夢的時候才會夢到家里。同事問起父母,我每次都編個謊就過去了。有時過年也有回家的沖動,但始終跨不出那一步。
我媽常說感謝媒體,我嘴上不說,但其實心里也有一點。因為說實在的,要我自己去戰勝這種心魔是很難的。那已經像煙癮一樣,很難戒了。我以前跟別人說,就算我媽沒有生病,我賺到錢后肯定也會回家。但我其實明白,我也可能再也不會回家了。因為自己心里那道坎兒是很難跨過去的。
你很少見到我這種怪胎吧?
我覺得自己是個理想主義者
我最終的理想是當一個物理學家。
大學時我自學量子力學,覺得非常不可思議。現在基本忘光了,但我還記得思考問題時那種興奮的感覺,那些東西跟現實中的掙錢是不一樣的。
大三下學期,老師讓我們思考雨滴從形成到落下的整個流體力學過程。我在北航荷花池邊,從下午兩點一直想到晚上10點,沒有紙筆,純粹用大腦思考。我從雨滴想到海洋,再到宇宙,等清醒過來,天已經全黑了。這8個小時里我對外界一點感知都沒有,旁邊有什么人、在說什么、天什么時候黑的,我完全沒有印象。真的太爽了,那是一種特別極致的體驗。
后來我回老家,不知怎么跟一個堂哥聊起這件事,他根本聽不懂。最后沒聊下去。跟家里的親戚聊物理,他們會說:不如去KTV嗨一下。
我回家這段時間,要么去親戚家喝酒,要么被拉去KTV。我那些堂哥基本上天天去。我去了兩次,實在受不了,第二次都沒進去,到門口就走了。我差不多只會唱兩首歌,一首是張信哲的《白月光》,一首是那英的《默》。
我媽老催我跟他們一起去,讓我外向一點,甚至不讓我看書。我都哭笑不得。
我記得大學的時候看了一本很有意思的書,探討外星人是否存在。我看過之后突然產生一種沖動,想去尋找外星人。當時想一輩子就研究這一個問題。
這個想法大概持續了一個星期。之后就覺得自己那股沖動挺傻的。我從來沒跟別人聊過這個想法,除了有次跟同事喝完酒說過一回。如果一件事看不到任何實際意義和社會效益,還要用一輩子去堅持,普通人不會那樣做的。在現實主義者面前,理想主義者通常是幼稚的。我現在說話盡量不想讓別人覺得幼稚。
我還喜歡看哲學類的書,康德、黑格爾、尼采、王陽明,我都研究過。看那些書挺費腦子,但挺有意思。不過對我影響最大的還是物理學的書。
我把書分成四個等級,一等是人類智慧的精華,比如哲學、物理。二等是一等的衍生,比如教材。三等四等就是一些成功學什么的。我大學的時候只看前兩等,一進圖書館就像老鼠進了米缸,有時會忘了吃飯。
我前幾年還想寫一本科幻小說,大致內容是如果人類沒有離開地球的技術,在資源耗盡的情況下,是以什么方式被困死在地球上的。連續幾個月,我每天下班后在電腦面前坐到半夜,寫了五六萬字,沒寫下去。我寫小說不關注情感,人物和情節都只是符號。我比較欣賞技術,覺得技術決定一切。
這種精神上的愉悅感讓我覺得現實生活挺無趣、庸俗的。有時我吃飯時會突然想,為什么自己在做這么無聊的事情。我從來沒有特別愛吃的東西,吃外賣都是隨便點,哪個排在第一就點哪個。
有本書我看了十幾遍,《瓦爾登湖》。我很欣賞書里寫的那種生活狀態。我常想,老了以后可以回老家蓋一棟古典風格的房子,架個高倍數望遠鏡,晚上能看星星。我從小就喜歡看星星,因為很有奇幻感。我的微信頭像和壁紙都是星空宇宙。我們看到的光是那些星星幾億光年之外發出的,光想這些問題就覺得很有意思。
那就是我想象中最完美的生活。所以你要我經常陪人喝酒、打麻將,那真是跟我的大腦相違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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