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張卡讓中國人的旅行實現說走就走

攝影/本報記者 袁藝

2017年10月10日中午12點,故宮博物院售票處的牌匾被工作人員緩緩摘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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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離職多年,吳海至今還保留著幾張淡黃色的塑料小卡片——這張名片大小的攜程卡今天看來設計簡單,做工粗糙,僅僅是凸起的陽文刻著一串電話號碼。
然而就是這些小卡片,在短短6年時間里,在中國境內發放了10億張。
卡片為攜程這樣的互聯網旅行平臺積攢了海量的用戶,也反過來改變了中國人的出行模式。
今天的中國人,已經習慣了說走就走的自由,曾經舉步維艱的困厄,已成過眼云煙,消散在記憶的深處。
6年發了10億張卡
中國人幾乎人手一張
上個世紀90年代末,吳海加入了當時正在創業的攜程網。
在此之前,旅游對絕大多數人來說,還是一個陌生而奢侈的代名詞。整個80年代,中國人剛剛從戶籍、土地、糧票的捆綁中透出一口氣。 到了90年代中期以后,市場經濟逐漸活躍,人們的流動頻繁了,口袋里的錢多起來了,對生活質量的期許也變得豐富起來。但出行,仍然是一樁技術含量極高的事情。
吳海記得,上世紀90年代末,走南闖北的企業銷售或采購人員隨處可見,但對于個人來說,去一個陌生地點住宿卻是一種壓力。大家不了解當地有哪些酒店,什么價位,是否滿房,更不要提酒店本身復雜的價格體系。即便在攜程負責酒店業務的COO孫茂華,那時去了一趟千島湖,兩男兩女也是找不到住處,最后好容易找到一家小旅館,只剩下一間屋子,四個人打了一夜地鋪。
酒店與消費者信息的壁壘最終被一張小卡片打破。
為了讓用戶更加快捷地了解機票和酒店的信息,在攜程負責業務拓展的吳海,發明了一種全新的業務拓展方式——向客戶發卡。 那一年,攜程的發卡大軍突然出現在中國各大城市的交通樞紐、商務樓宇和開發區,卡片上注明了預訂機票酒店的電話,他們告訴所有領到卡片的人,根據卡片上的訂房電話,不用再靠旅行社和親戚朋友,就能搞定機票和外地的賓館。
吳海曾經的一名下屬當時擔負著在上海陸家嘴、淮海路一帶掃樓發卡的任務。他記得那段日子,自己穿著襯衫西褲,包里背著40張卡片及使用手冊,穿梭在黃浦江兩岸核心商圈的每個樓層。為了不被樓宇的保安轟出來,時常帶著幾個同伴佯裝成要租寫字樓的客商,自己負責和物業周旋,討價還價,掩護其他同事逐門逐戶開展業務。
在那個年代,最初發出去一張卡,收獲極大,有時候馬上就有人通過卡片一下子定80間酒店客房。
一年后,攜程平臺每個月的訂房量從不足1000間暴增到10萬間。從2001年到2007年的6年里,攜程在中國境內發放了10億張卡,幾乎中國人人手一張。
從送票上門到異地購票
買機票不再神秘莫測
發卡模式的爆發,為攜程迅速積攢了海量的用戶。作為旅游市場一支越來越龐大的勢力,攜程憑借背后龐大的消費者群體,終于有資格參與到市場規則的制定中,進而改造和顛覆了整個傳統旅游產業。
最大的變化是發生在坐飛機這件事上。
乘坐飛機,對于上個世紀中國大多數人來說,是一項莊重而神秘的行為,其儀式感甚至超出了交通行為本身。最初買機票需要介紹信,后來全國各地出現了大大小小的票臺,但卻沒有一個全國性的網絡。
攜程最早通過發卡把送票上門的服務發揚光大。那時候,攜程的送票人員騎著自行車或者摩托車,把一個個通過卡片電話預訂的裝著機票的信封,送往千家萬戶。
送票業務做大之后,異地購票業務也被開發出來。
現在習慣了購買往返機票的人們,已經忘記十幾年前買飛機票還是“有去無回”——不得不在自己所在的城市購買單程機票,然后在目的地城市再次預訂返回機票。攜程的機票業務團隊,設計開發了一個全國機票預訂平臺,同時要組建一個能夠覆蓋異地各個出票網點,并異地送票的巨大網絡。
為了和航空公司授權的各個票臺達成合作關系。 業務員們跑遍了全中國所有擁有機場的城市。一些老業務員記得,讓票臺接受這種合作也不容易,但巨大的市場需求和民航票務日趨激烈的市場競爭,逐漸改變了票臺老板們的思維方式。一個又一個能夠合作的出票點建立起來,從大城市到中小城市,一張巨大的網絡逐漸鋪就,異地出票在中國大地的一個又一個角落得以實現。
從委托旅行社到前臺現付
酒店行規被改變
10億張卡片的背后,中國人住酒店的體驗也被顛覆性地改變。在擁有了海量用戶之后,攜程開始要求合作酒店實行前臺現付。
所謂前臺現付,就是讓消費者在訂房后不交錢,直到酒店前臺再交付房款。
在本世紀初,一個消費者想要提前訂房,都要向酒店或旅行社交付定金或全款,如果計劃改變,就要承擔相應的違約損失。前臺現付的模式在國內前所未有。即便放眼全球,當時Travelocity這樣已成規模的訂房網站也是預付方式,前臺現付沒有成熟經驗可以借鑒。
當時負責業務人員記得,對于前臺現付的新模式,酒店的阻力很大。尤其是前臺和財務部門,都抱怨這種支付方式會增加工作量。而真正歡迎前臺現付的只有期待業績的酒店銷售部門。
然而勢比人強,本世紀初,市場經濟進入了供大于求的買方市場,各種民營酒店如雨后春筍般出現,市場變得越來越重要,攜程的業務員仰仗日益增長的用戶數量,用市場的邏輯說服了一個又一個酒店的決策者,將部分支付的自由讓渡到消費者手中。
不久,國內最知名的兩家連鎖酒店Holiday inn和香格里拉都接受了前臺現付模式,隨后一個月里,消費者能夠享受前臺現付的酒店就超過了800家。
從團隊游到自由行
更多中國人開始走出去
2003年的春天,一種名叫SARS的致命病毒在空氣中蔓延。從廣東迅速擴散到香港、東南亞乃至全球。北京、廣州和香港幾個重鎮成了疫情的重災區。全民恐慌,處處隔離,以社會流動為基礎的旅游行業隨之遭受重創。因為發卡在當年第一季度還保持著高增長業績的攜程機票酒店業務,瞬間歸零。
現任攜程COO,當時還在負責呼叫中心業務的孫茂華記得,整整三個月里,她和呼叫員們守著攜程呼叫中心1000多個坐席,偌大的空間里,一整天一個電話呼入都沒有。那段日子,全國各大航空公司的每日訂票都是個位數,不少酒店歇業,旅游景點門可羅雀,有些旅行社干脆關門。
好在非典很快被控制,隨之而來的,中國的旅游環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首先是80后正式走入職場,成為旅游市場消費的主力軍。從知識、語言、信息和勇氣各方面,一代新人對旅游體驗也有了新的要求。與此同時,港澳地區和更多的國家對公民開放個人旅游證明,也為中國人自助出游創造了條件。
此時的傳統跟團游被概括為上車睡覺、下車撒尿,景點拍照,越來越為新一代消費者所不滿。旅行社低價惡性的市場競爭和混亂的管理開始被人們察覺和詬病。就在此時,攜程推出了一個后來被人們耳熟能詳的新業務——自由行。
自由行是把機票酒店業務進行捆綁,為游客談判出比單一機票酒店預訂更為優惠的“機+酒”組合。
傳統旅行社出身的徐郅耘當時正負責自由行的國際線路。在她看來,此前航空公司的票價只給中國的團隊優惠價,從攜程推出自由行后,很多航空公司才開始有了雙人優惠、四人優惠和六人優惠。旅游目的地的旅游業生態也因為自由行而改變。國外地接公司接送機的大車變成了小車,酒店開始每天為中國游客預留單間的空房。
一場雙程大戰
網購景點門票成為習慣
2014年春節,遠在中國最北邊的黑龍江省會哈爾濱冰雪大世界,突然成為一個互聯網上的熱詞。
在短短的兩周里,攜程和當時門票業務老大的同程網,突然在哈爾濱冰雪大世界的門票價格上展開激烈的價格廝殺。冰雪大世界原本330元的門市票在兩家移動APP上的價格一日一變。
優惠是以返現方式進行的,攜程在兩周內從10元調到最高205元,APP返現最高達到210元,同程網也不甘示弱,返現從4元一直追加到最高200元。在某個短暫的時間點上,兩家的客戶端甚至出現過0元甚至負1元的票價。
這場廝殺在當時被媒體稱為雙程大戰。在半年內,以1元門票活動為標志的烽火,綿延了全國30個省份的100多個城市,涉及的景區有600多家。
親身參戰的攜程員工方洪峰說,雙程大戰的時候,有些景區的門票銷售瞬間增加了10倍,不知道大戰會持續到哪一天。現在看來, 兩家企業當時也不是為了你死我活,而是為了共同成長。
一直以來,人們對中國景區的門票價格早有詬病,而門票在線預訂比例也只有約2%。經過一場雙程大戰,“一元門票”顛覆國人對門票價格的概念,讓更多游客發現了手機預訂門票的便利和實惠,目前國人在線購買門票的比例已經上升到10%。
眾多的景區也開始轉移注意力到在線購票上,越來越多的景區開始了線上購票,類似故宮等一些大景區甚至已經完全取消了現場購票。
從一張攜程卡之后的近20年時間里,中國的旅游業不斷被互聯網重塑。從電話到指尖,改善著消費者的出行體驗。
在攜程總部的大廳里,掛著一塊塊黑色的屏幕。全中國和全世界從這里預訂出的房間和機票訂單,在黑色屏幕上被抽象成五顏六色的光點。伴隨著每一秒時光的律動,中國地圖和世界地圖上的房間訂單,此起彼伏忽隱忽現,機票訂單則劃出流星般的軌跡,交錯縱橫。
大屏幕的光點背后,是連接著全世界5000多個城市的200萬條航線,以及全世界400多萬房型的酒店的龐大系統。在系統中,人們預訂一張機票的速度只有7秒,而每一秒,則提供1萬條房價變動信息。
在建筑物內,每天有50臺打印機,從早8點到下午3點一刻不停地打印著訂單發票。在簽證中心,成箱的護照每天被源源不斷送往各國使領館,每年數百萬的人從這里走出國門。
文/本報記者 劉砥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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